跳到主要內容

反美學的提問

『縮小範圍來說,「反美學」也標識一種實踐之道,本質上就是學科越界(cross disciplinary)的實踐,亦即拒絕特權美學領域的文化形式,對體制保持敏銳的觸角。』.........賀爾‧福斯特 Hal Foster《 The Anti-Aesthetic: Essays on Postmodern Culture》

『野生』是建築史上不太會去被注意到的一個篇章,雖然野生建築可以說是『反』建築的,反動於建築的構成法則、反動於追求完美的現代性。但野生建築所傳遞的,卻可以回答了許多現代對於建築的質疑。從古典主義到現代主義即或是解構主義,建築都是關於建構秩序的設計整理過程,因此就算是形式複雜凌亂的解構建築,完成時依舊呈現出完美的人造秩序感,建築工程本身就是一個建立新秩序的過程,但要在其中去製造出野生這件事並不容易,野生建築中的謎樣特質卻是值得探究。

建築史上對於完美建築秩序的反動,各個時代一直不缺乏著飛蛾撲火的偉人,西班牙建築師安東尼 高地(1852~1926) 興建那與當時主流完全離異的建築,不似其它與他同時代的新藝術建築師們,他的建築有著更自然的野感,來自於其對於工地現場的投入,甚至1925年還乾脆搬到教堂的工地居住,實際而近距離的指揮建築的設計與施工,在工地中近身地完成設計與施工,於是產生出了近乎雕塑的特質。那個不同於中世紀教堂的嚴謹細緻,即來自於這樣的現場創作過程中。工業革命之後興起了專業分工的營造模式,設計與生產的成為兩項不同的專業化分工,當與他同時代的其他歐洲新藝術建築師們穿戴畢挺地穿梭巨賈,投入心力於繪製唯美圖面交由工廠施作,因而這個對於工地現場的介入,使得高第的建築相較其他新藝術風格建築多了份野味,而成為其建築最獨特之處。1950年代也曾短暫出現以自然材料、就地取材、自力造屋違主要精神的『自然建築 Nature Building Movement 』風潮,跳脫傳統工業建築的問題,主張回歸自然簡單的生活,同樣也充滿野生建築的況味。而建築史中出現『粗獷主義 Brutalism 』,由建築評論家雷納·班海姆在1966年出版《The New Brutalism: Ethic or Aesthetic?》一書,使得這個詞彙流傳開,延續著自然建築的精神,修正了混凝土建築中的無機面貌,以不修邊幅的鋼筋混凝土的毛糙、沉重、在粗野感中尋求形式上的出路。可以說野生這個建築的精神,是從英國工藝運動反對工業大量生產取代人的生產價值始起,一路潛伏於建築史中的一項主張。

現代的營建管理不若以往建築師對於工地有高度的變動決定權,建築師在交出設計圖之後對於工地的變動與調整被綁訂在既定的合約數量之中,要在講求規格與標準的公共建築中發展出野生精神,想起來是需要從建築計畫的起點思考材料與接合的開始,就已經要有著強韌的精神而內化在建築師的血液之中,對於既有材料工法與一般標準建材的反動與厭恨上,以及真實地在工地中對於細節的現場機智戰鬥,不是關於細部接合美學的講究而是關於自由意識的戰鬥,而若不是建立在反動的精神上,自由將無法生長出野生的建築,而從野生中生發出建築詩意。野生在這裏有了與我們一般理解的粗獷美學不同的意涵。反動制式的建築構成法則,因此呈現野生的建築趣味,建築有別於藝術的個人創作,可以按照創作者的主觀控制,在建築設計中需要傳遞建構的法則與秩序給所有的參與工隊,因此從古典主義到現代主義即或是解構主義,建築都是關於建構的秩序設計整理過程,因此就算是形式複雜凌亂的解構建築,完成時依舊呈現出完美的人造秩序的空間感,新建築的創造本身就是一個建立新秩序的過程,因此要去刻意的製造出野生這件事並不容易,建築中野生是一種謎樣特質,對比於完美建築秩序的反動精神。

留言

這個網誌中的熱門文章

通用空間 Universal Space

『新建築技術的傑出成就之一就是取消了牆的分隔功能。』 …… 密斯 范德羅 Mies van der Rohe 通用空間(Universal Space) 最早由Mies van der Rohe所提出,來描述一種在大跨度單體空間中多種機能通用的概念,他在當時用了一張1937年格倫·馬丁飛機組裝機棚的照片,蒙太奇地來說明如何在一個大空間中容納各種使用活動。因此通用是不針對個別空間的特殊性加以區別對待設計,以不產生排他性。 日本建築師伊東豐雄在1997年以自由彈性的概念贏得仙台媒體館的競圖案,以一個正方形透明的玻璃方盒、以幾乎去除了所有固定式隔間來容納所有活動的彈性,取而代之的是以各樣活動隔屏來建構不停變異的活動圈,實踐了通用空間的終極版本,使得空間不再有固定隔間因而能隨著機能代謝,在仙台媒體館的設計中將空間的定義(無論在區隔機能或是形式上)都試圖減到最低因而達成了自由,無相而真實地實踐了日本前代建築代謝派的理念。自由的重大關鍵之一在於『均質 Homogeneous』這個建築觀念的達成,均質與異質 Heterogeneous Vs. Homogeneous 在建築上作為對比的概念,均質建築指的是在建築中達成相同而滲透到全體的空間均質,不去做出異化的區別設計,以單一的空間語法來達成統一均質,是以減法的策略來達成均質。而異質化指的是在一個建築內的個別的空間中極力去設計出差異化的區別,而創造出樣態的豐富差異度,異質化的設計策略一直是從古典建築及至前現代建築中思考的狀態,按照空間中的各別線索去創造出空間的特質,是一種以多制勝 more is more 的設計策略,但均質與異質兩者矛盾對立難容。 當仙台媒體館建築出世之後,一方面代表著純正國際樣式的平反。在以影像為主導的建築世界中,當代建築過多受到影像與媒體的影響,追求強烈而複雜的型式,因此方正簡單的建築中所擁有的基本美德便被忽視。對於豐富與複雜的追求可以說本來就是人類的一項根深柢固的性格,因而追求在一個建築中創造出更多而異質的空間而以豐富為美。但為何均質與異質會成為建築中是否『自由』的關鍵?撇開除了因為實質的區隔自由及使用的因素之外,更是因為均質的建築去化了所有不必要的『差異』這件事,在減少差異化的過程中而使得建築能回歸到最基本的空間樣態,而使得人能感受到『無/少』所帶來的淨化與自由,這與藝術上的極簡主義的精神有著部分的疊合,極...

心性 or 數位

『參數化設計的核心在於,構成建築的元素變得可調節、多樣化、可以相互適應。它們能根據外部環境和內部使用狀態進行靈活調整,與前代建築更為固定、單一的理想範式相比,這是最關鍵的區別。』 .......帕特里克·舒馬赫 Patrik Schumacher   很多建築表面上是數位實際上卻充滿心性,數位是否最終仍會受制於心性或是能獨立地展現出一種不以個人意志為轉移的數學個性,這是一個存在建築中關於數位與心性的矛盾命題。 數位建築在現在並非是什麼新穎的想法,數學上開始對於非線性的探索也早在十六世紀,起始於對於生物上有更多無法以線性解釋的現象探索。而衍生到建築上卻是當電腦繪圖技術發展開始,才能將數學轉換成為可見的形式變化,因此才能具象化的成為建築設計。而數位建築晚至 1980 年才開始發展,在軟體中能操作出面與體的形變,而開啟了非線性在建築上的實踐。 在數位建築的領域中,或許拜軟體之賜,因而發展出了具有液態特質的建築形式,液態、流動、囊體、黏菌、肢節等創造性的形式。而在這些發展中或許可以說分為了兩條與不同數學模式有關的路數,一個是以數學參數為導向的發展,由 Zaha Hadid 的接班人 Patrick Schumacher 所領導的 CODE (Computational Design Research Group) ,以形式語言及軟體開發來解決並實踐複雜的自由建築,在 2012 年出版的《自我生成建築》 (Autopoiesis of Architecture) ,以參數式設計創造出了可實踐的建築,仍沿著數學與幾何的生成邏輯,以規則可拓展曲面、折疊平面、拓墣優化等路線,以數學線性變性的模式生產建築,以單一小的數學模式演化成為一大的建築,或許較為簡單的理解方式是,在一個建築中納入複雜的數學公式,透過參數加以放大縮小的組合模式,而兼顧建造的實際需求。而另一極的發展則是以法蘭克蓋瑞( Frank Gehry) 的自由線性模式,在設計的過程中,先製造具象的自由模型,再以以航太工業使用的繪圖工具捕捉還原其曲線,完全的以心性的自由來創造建築,如同雕刻家般的削減捏塑形式,完全以『心性』引導的設計過程,無任何的公式,只是純粹的自由表現形式創造,數位是實踐心性表現的工具。這兩種數位設計路數,可以說是在嚴謹的數學理性與自由心性的兩端。

記憶所繫之處 lieu de mémoire

『我們探究的不是那些具有決定性的事物,而是他們將造成的影響,不是那些被記憶或被紀念的行動慶典,而是他們留下的痕跡。不是為了研究事件本身,而是了解事件如何在時間之流中如何被建構,.....總之,不是死後復活、不是重建、甚至不是再現、而是一種”再記憶“。是記憶不是回憶,是現在對於過去的全盤操作與支配』。 …… 皮耶 諾哈 Pierre Nora 法國歷史學家 《記憶所繫之處lieu de mémoire》 法國歷史學家 皮耶 諾哈(Pierre Nora)在《記憶所繫之處》lieu de mémoire一書中曾述:『我們探究的不是那些具有決定性的事物,而是他們將造成的影響,不是那些被記憶或被紀念的行動慶典,而是他們留下的痕跡。不是為了研究事件本身,而是了解事件如何在時間之流中如何被建構,.....總之,不是死後復活、不是重建、甚至不是再現、而是一種”再記憶“。是記憶不是回憶,是現在對於過去的全盤操作與支配』。 記憶或是再記憶的建築, 雖然會是這些物質實體與非物質效力的總合,但實際上建築在記憶一事上所能做的卻極其困乏,魂縈夢繫關鍵最終還是回到建築中的文學這件事來了,既然是“再記憶”必然會是現下的創造,而非已經過去了的回憶,若建築無法提供再記憶的機制、活動背景或生活場域,創造出給當下人群的意義。當代對於舊有歷史建築不是採靜止保留的古物觀點,而是帶入更多當下活動使其再生利用,但對於建築中的再記憶這件事,關於建築對應文學與歷史的形式上,在再記憶這件事上,仍舊留有一個極大的縫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