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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誇的裝飾主義者誤將裝飾視為細部

『當你想要創造時,你就向大自然請教,而這也正是設計上場的時候。比如說,當你想用磚塊,你問它:「你想要什麼,磚塊?」磚塊對你說:「我想要一個拱頂。」而如果你和它說:「嘿,拱頂好貴,還不如我在你上面做一個水泥橫樑。你覺得如何,磚塊?」磚塊會告訴你:「我想要一個拱頂。」你明白嗎,尊重你所選用的材料是非常重要的。你不能將它隨意處理,就像是:「好啦,我們還有很多別的材料可用。我們可以這樣做,也可以那樣做。」不是這樣的。如果你要用這塊磚,唯一的做法就是尊重它,榮耀它,而不只是欺騙它。』……路易斯康 Louis Khan

混凝土的流動性解決了建築中樓板、牆、柱、屋頂等元素在接合上的一大難題,混凝土將這些單元都融合成了一體性的構件,而使得早期現代主義建築的注意力無須放在構築接合這一事上,進而能專注在空間的創造上,特別是將『裝飾是罪惡』提高到了道德的高度,任何精神上意欲的裝飾、美化都是試圖犯罪,而這個反裝飾的誡命使得現代主義建築能將注意力完全放在空間與光這樣的建築本質創造上。而鋼結構的大量興起應用,因為鋼構『組裝』的特質而將建築開始推向注重材料細部接頭的設計方向,以至於之後出現了高科技風格將接頭當作裝飾加以設計的思維。受到後現代主義美國建築家羅伯特·文丘里(Robert Venturi) 『 Less is bore 少就無聊』 的思維影響下,建築大量出現以創造視覺豐富性為目地的多材質表現,材料開始成為表現的媒材,而非構造的必須,注重多元材料的表現性與施工細部成為設計的目標與對象,成為後現代時期之後始產出的一項建築特質。


材料與材料之間的接合,一直是在真實的構築中建築師奮戰的目標,構築可以說是關於材料如何『接』的這件事,建築重視材料接合細部的表現,特別是不同材質的接合,因著材料各自特性的不同,而需要有著不同的接合模式,一片玻璃如何站立於混凝土牆之外,一塊磚如何接於混凝土牆面,一段木柱如何站立於混凝土墩上,一段磚牆如何轉角,木樑如何接於銅板,材質有著不同的特性,特別是與異材質接合的介面設計,在細部設計上呈現施工次序與接合的樣式。當代建築中有一股重視材料接合的精神,除了來自於實際建構的需要,也來自於密斯凡德羅 Ludwig Mies van der Rohe『神在細節中 God in Detail』這樣關於在細部設計信仰的上綱,使得現代主義在密斯之後的建築更加重視細部設計。每一種材料都會有其生產的尺寸極限,例如木板的尺寸,鋼板的尺寸、玻璃的尺寸.....因而在組合的過程必然的產生接縫,或因與不同的異材質接合而需要的接頭設計,細部成為實踐建築建構的必須,但細部接合的滿足不必然產生美的悸動,要透過接合的細部看見美的感動的關鍵點會是在哪?


擅長材料與細部的義大利建築師 Vittorio Gregotti 反對將細部簡化為只是處理材料關係的細節工法,在他認為細部的作用在於建構秩序、形式與法則。細部設計不是指那些裝飾性的細部設計,而是關於構造、工法、與材料,因為『建構』過程及接合所『需要』而產生的細部,再經過設計後的成果。關鍵在於『需要』。並且注重『仔細』多過於『樣式』,只要是材料都會有接合法則、尺寸限制、磨光度、平整度、磨邊法等等各樣的細節,好的細部設計要先處理好這些材料的本質表現,一如中國老木椅般的關注於材料多過樣式,乍看或許沒有繁複的『細節』deatil ,但其實是比它更『細』fine 的講究。不是因為複雜的細節而來的細部感,而是關於材料的『細膩感』,細部是關於材料特質的表達,一如路易斯康口中那塊磚想要的拱頂,玻璃想要的透明、木材想要的榫卯。浮誇的裝飾主義者誤將裝飾視為細部,努力的做出毫無用處的裝飾細部,以為做多了就能表現出工藝。但現代主義者原本強烈的反對裝飾,卻努力的在材料與細部上做設計,又反而將細部淪為裝飾般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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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憶所繫之處 lieu de mémoire

『我們探究的不是那些具有決定性的事物,而是他們將造成的影響,不是那些被記憶或被紀念的行動慶典,而是他們留下的痕跡。不是為了研究事件本身,而是了解事件如何在時間之流中如何被建構,.....總之,不是死後復活、不是重建、甚至不是再現、而是一種”再記憶“。是記憶不是回憶,是現在對於過去的全盤操作與支配』。 …… 皮耶 諾哈 Pierre Nora 法國歷史學家 《記憶所繫之處lieu de mémoire》 法國歷史學家 皮耶 諾哈(Pierre Nora)在《記憶所繫之處》lieu de mémoire一書中曾述:『我們探究的不是那些具有決定性的事物,而是他們將造成的影響,不是那些被記憶或被紀念的行動慶典,而是他們留下的痕跡。不是為了研究事件本身,而是了解事件如何在時間之流中如何被建構,.....總之,不是死後復活、不是重建、甚至不是再現、而是一種”再記憶“。是記憶不是回憶,是現在對於過去的全盤操作與支配』。 記憶或是再記憶的建築, 雖然會是這些物質實體與非物質效力的總合,但實際上建築在記憶一事上所能做的卻極其困乏,魂縈夢繫關鍵最終還是回到建築中的文學這件事來了,既然是“再記憶”必然會是現下的創造,而非已經過去了的回憶,若建築無法提供再記憶的機制、活動背景或生活場域,創造出給當下人群的意義。當代對於舊有歷史建築不是採靜止保留的古物觀點,而是帶入更多當下活動使其再生利用,但對於建築中的再記憶這件事,關於建築對應文學與歷史的形式上,在再記憶這件事上,仍舊留有一個極大的縫隙。

心性 or 數位

『參數化設計的核心在於,構成建築的元素變得可調節、多樣化、可以相互適應。它們能根據外部環境和內部使用狀態進行靈活調整,與前代建築更為固定、單一的理想範式相比,這是最關鍵的區別。』 .......帕特里克·舒馬赫 Patrik Schumacher   很多建築表面上是數位實際上卻充滿心性,數位是否最終仍會受制於心性或是能獨立地展現出一種不以個人意志為轉移的數學個性,這是一個存在建築中關於數位與心性的矛盾命題。 數位建築在現在並非是什麼新穎的想法,數學上開始對於非線性的探索也早在十六世紀,起始於對於生物上有更多無法以線性解釋的現象探索。而衍生到建築上卻是當電腦繪圖技術發展開始,才能將數學轉換成為可見的形式變化,因此才能具象化的成為建築設計。而數位建築晚至 1980 年才開始發展,在軟體中能操作出面與體的形變,而開啟了非線性在建築上的實踐。 在數位建築的領域中,或許拜軟體之賜,因而發展出了具有液態特質的建築形式,液態、流動、囊體、黏菌、肢節等創造性的形式。而在這些發展中或許可以說分為了兩條與不同數學模式有關的路數,一個是以數學參數為導向的發展,由 Zaha Hadid 的接班人 Patrick Schumacher 所領導的 CODE (Computational Design Research Group) ,以形式語言及軟體開發來解決並實踐複雜的自由建築,在 2012 年出版的《自我生成建築》 (Autopoiesis of Architecture) ,以參數式設計創造出了可實踐的建築,仍沿著數學與幾何的生成邏輯,以規則可拓展曲面、折疊平面、拓墣優化等路線,以數學線性變性的模式生產建築,以單一小的數學模式演化成為一大的建築,或許較為簡單的理解方式是,在一個建築中納入複雜的數學公式,透過參數加以放大縮小的組合模式,而兼顧建造的實際需求。而另一極的發展則是以法蘭克蓋瑞( Frank Gehry) 的自由線性模式,在設計的過程中,先製造具象的自由模型,再以以航太工業使用的繪圖工具捕捉還原其曲線,完全的以心性的自由來創造建築,如同雕刻家般的削減捏塑形式,完全以『心性』引導的設計過程,無任何的公式,只是純粹的自由表現形式創造,數位是實踐心性表現的工具。這兩種數位設計路數,可以說是在嚴謹的數學理性與自由心性的兩端。

通用空間 Universal Space

『新建築技術的傑出成就之一就是取消了牆的分隔功能。』 …… 密斯 范德羅 Mies van der Rohe 通用空間(Universal Space) 最早由Mies van der Rohe所提出,來描述一種在大跨度單體空間中多種機能通用的概念,他在當時用了一張1937年格倫·馬丁飛機組裝機棚的照片,蒙太奇地來說明如何在一個大空間中容納各種使用活動。因此通用是不針對個別空間的特殊性加以區別對待設計,以不產生排他性。 日本建築師伊東豐雄在1997年以自由彈性的概念贏得仙台媒體館的競圖案,以一個正方形透明的玻璃方盒、以幾乎去除了所有固定式隔間來容納所有活動的彈性,取而代之的是以各樣活動隔屏來建構不停變異的活動圈,實踐了通用空間的終極版本,使得空間不再有固定隔間因而能隨著機能代謝,在仙台媒體館的設計中將空間的定義(無論在區隔機能或是形式上)都試圖減到最低因而達成了自由,無相而真實地實踐了日本前代建築代謝派的理念。自由的重大關鍵之一在於『均質 Homogeneous』這個建築觀念的達成,均質與異質 Heterogeneous Vs. Homogeneous 在建築上作為對比的概念,均質建築指的是在建築中達成相同而滲透到全體的空間均質,不去做出異化的區別設計,以單一的空間語法來達成統一均質,是以減法的策略來達成均質。而異質化指的是在一個建築內的個別的空間中極力去設計出差異化的區別,而創造出樣態的豐富差異度,異質化的設計策略一直是從古典建築及至前現代建築中思考的狀態,按照空間中的各別線索去創造出空間的特質,是一種以多制勝 more is more 的設計策略,但均質與異質兩者矛盾對立難容。 當仙台媒體館建築出世之後,一方面代表著純正國際樣式的平反。在以影像為主導的建築世界中,當代建築過多受到影像與媒體的影響,追求強烈而複雜的型式,因此方正簡單的建築中所擁有的基本美德便被忽視。對於豐富與複雜的追求可以說本來就是人類的一項根深柢固的性格,因而追求在一個建築中創造出更多而異質的空間而以豐富為美。但為何均質與異質會成為建築中是否『自由』的關鍵?撇開除了因為實質的區隔自由及使用的因素之外,更是因為均質的建築去化了所有不必要的『差異』這件事,在減少差異化的過程中而使得建築能回歸到最基本的空間樣態,而使得人能感受到『無/少』所帶來的淨化與自由,這與藝術上的極簡主義的精神有著部分的疊合,極...